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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韶山:水陆抗疫记

01

蜿蜒的连申线,乃长江三角洲的黄金水道。它宛若一条绵远流长的绸带,系着沿海的连云港、盐城、南通、苏州和上海,将奔涌的长江、京杭大运河、通榆河、盐河和灌河等血脉相连,每日都有大量的船舶来来往往,穿梭不歇。水上防疫不可小觑。因为陆上抓严了,水路很容易有漏洞。这不,为守好水上疫情防线,把好水路“安全阀”,家乡的交通运输、港航、水警等部门,联勤联动,天天都是携手奋战在船头。旌旗猎猎,船楫声声。清晨,我来到连申线东台水上服务区、水上治安检查站,这里是江苏盐城水域的“南大门”。

 

 

通榆河的两岸草木成墙,波光潋滟的水面上,一群群水鸟在翻飞起舞。海事的执法艇、水警的巡逻艇在来回穿梭着,艇上的大喇叭不停地叫嚷着,要求船民们靠岸做核酸检测。我看到也有喊了不睬、犟劲儿往前开的货船,巡逻艇则犁起一垅浪花,有人抛去缆绳,跳上货船,咚咚咚地在敲舱门……在水上治安检查站,浏览了“蛟龙”平台、水上视频监控系统后,我登上巡逻艇,与手攥额温枪、电喇叭的水警姚警官、沈警官等攀谈。这几位叠穿着警服、防护服和救生衣的水警,皆是两鬓斑白、“水陆两栖”的老警察了,这些日子,他们一直在辖区水域的通榆河、串场河和泰东河执勤,晚上则轮流到岸上值班。正在开艇的高姓辅警说,他与其他辅警和海事人员分别呆在两艘艇上,登船查码、查违禁物品等,天天在“水上漂”。臂膀上挂着“海事”臂章的袁海,水上防疫,领导叫他牵个头,他像陀螺似的整天在河道上转圈儿。我在码头瞅见袁海时,他正汗渍渍地站在艇的船头,隔着救生衣也能看到他的后背都湿透了。我与他聊天,他整个人就是一副疲惫、憔悴的神情,眼睛布满了血丝。裤兜的手机响了,他伸手掏手机,什么维C银翘片、草珊瑚含片等滑到了甲板上。

 

 

通榆河边。高悬的“东台水上核酸检测点”显示屏下。一个由帐篷、遮阳伞和铁栅栏组成的过道,通往两个核酸检测的房间。几位戴着口罩面罩的“大白”“藏蓝”,有的在埋头登记,有的在给上岸船民扫码,有的弯腰手举着棉签给船民“捅嗓子”。“一米远,不能太挤了!”脸颊黝黑的港航人郭永锋、薛军等,扯着嘶哑的嗓子吆喝着。看到有的船民上岸没戴口罩,或皱巴巴的,他们拿来几沓新口罩。有的船民看到“长龙”在慢慢蠕动,等得不耐烦了,把口罩拉至下巴,抽烟、嗑瓜子,他们立马上前阻止了。上海疫情蔓延了,黄浦江两岸都封城了。“逢船必查,不漏一人!”家乡水域的疫情防控更严了。凡是来自高中风险疫区的船舶,不再要求船民上岸,由巡逻艇带上“大白”,直接在舷边做核酸和抗原检测。而严格的水上盘查、核酸检测,水上服务区停泊过夜的船舶也越聚越多。“这满船的货被耽搁了,你们赔得起吗?”“俺是从疫区过来的,但一直没上岸,放俺走行么?”“我的船贷款买的,好不容易接了趟生意,却不让走,叫我一家子活不活了?”……脸红脖子粗。隔着口罩也能看到一些滞留船民面红耳赤,心急火燎的。都是疫情惹的祸啊!水上执法者尽管烦得头都大了,但将心比心,始终耐着性子,口干舌燥解释着,而多数船民是通情达理的。遇有个别钻“牛角尖”的,他们则是反复疏导,拿出防疫规定、法律条文,有时甚至在船头递上一支烟,就是不抽,那火气也消了。滞留船民不能上岸,水上服务区工作人员还拎着一些粮油、蔬菜送到船头。夜幕降临,岸上灯火阑珊。我从水鸟扑棱、芦苇摇曳的码头,踱步至水上核酸检测处,遇到开车往医院送核酸样本的曹勇强师傅,他说,每隔两个钟头就要跑一趟,天天如此。我说,就不能少跑几趟么。他回答,这些东西都是有时效的,及时送达也是我的责任啊。是啊,抗疫的日子,人人肩上都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。我瞧过一沓水上统计表,大家已查验南来北往的船舶九千余艘,现场为船民做核酸检测一万六千多人。我寻思,水上不比岸上,你甭小看这个数字,它凝聚着甚多的汗水。

 

02

 

奥密克戎伸出噬血的魔爪,给魔都上海摁下了暂停键。家乡的疫情也紧张起来。公交车停了,舞厅、网吧、影剧院、游泳馆和健身房等统统都关了。往日喧嚣、人头攒动的西溪景区、黄海森林和条子泥湿地,也都变得空荡荡的。“我寄愁心与明月”。我想,疫情笼罩下的世界,没有局外人,大家都坐在同一条渡船上。这次奥密克戎阻击战,家乡“外防输入、内防扩散”的担子很重。那遍布城乡的医学隔离观察点、健康驿站、高速和国省道卡口点,加之繁多的乡村卡口、封控小区和核酸采样点,哪儿都需要人。人手不够,咋办?生命至上,疫情防控第一。政府一声令下,甚多的机关干部下沉到疫线。那些卫健系统的、交通的、公安的,则是倾巢出动。在野外的高速卡口点,在忙碌的核酸检测点,因马拉松式战斗,我曾目睹一些警察和白衣天使累坏了,有的手撑额头蹲在路边作呕,有的呈中暑状被人搀扶着离开,有的走至树荫下除掉口罩、喘着粗气,喝几口矿泉水用水抹脸,又重返“战位”。

 

 

水乡溱东镇,地处三市八镇的交界,地理位置很特殊,疫情防控的压力也颇大。硬骨头要靠精兵强将来啃。市委政法委机关、公安、民政和科协抽调了好多人,呼啦啦扑了过去。他们与镇村干部一块儿,调解纠纷,核查返乡者,给居家隔离装门磁,巡查暂停营业点,帮农户解燃眉之急。我曾在岔路口邂逅政法委“仨女将”徐蕾、薛太红和韩炳晶,她们从春寒瑟瑟到烈日炎炎,天天跟男士一样,风里雨里,脸黑了,人瘦了,可没一人打退堂鼓。忙啊,忙得像打仗,像硝烟的战场。小城有个新落成的核酸检测基地,以及数家核酸检测的定点医院,像人民医院、中医院等,这里的白衣战士整天围着那些没完没了的核酸样本,忙得不可开交。我来到钟南山题字的“东台疾控”大楼,这里的PCR实验室的医生,每日都是“三班倒”,一进去就是数个钟头,且途中不喝水、不上厕所,每个人裤裆里都塞着尿不湿。“核酸检测是阴性、阳性,容不得半点儿马虎”,从闷罐屋钻出来的检验科长开学俊,一边拿着小喷壶消毒,一边脱着防护服。他的内衣内裤全是湿漉漉的,几乎能拧出水来。

 

 

东台警方大楼,有个抗疫的“中枢神经”——流调溯源中心。踏入其间,你会感到有股紧张气氛。数十位警官、疾控人员,坐在一排排电脑前,键盘声声、电话不断,他们在数据和信息的海洋游弋,一双双“夜猫子”眼睛直勾勾的,有的眯成了一条缝。那些阳性、密接者,什么时间、路线,坐的啥车子,蹓跶过哪些场所,究竟接触了哪些人,所有轨迹都是“打破砂锅问到底”。溯源中心的顾长林说,我们的工作就是捋清链条,与那病毒赛跑。“身为青年,虽涉世未深,遇劲风,敢不为劲草乎?”这是一机关小伙子写的驻村日记里的一句话,我颇为喜欢。我想,那个在防疫敲门行动中跑了数万人家、脚踝都跑崴了的网格员沈群伟,那个天天腆着大肚子、上产房那天还在为抗疫而奔波的夏美娟,那个把婚礼一拖再拖、准岳母急得三天两头打电话的大龄警察张羽,那个父亲卧病在床仍坚守在防疫岗位的辅警申宏倩……他们可谓靓丽青春的“孤勇者”。有一种浪漫,叫夫妻参战。我曾采访过一些“双警”“双医”或“警医”之家。譬如,王硕、梅花,史杨、陈贻芳,这两对儿“警医档”,天天像雪人裹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,或在野外的国道卡口点,或在帐篷下的核酸采样点,他们上有老、下有小,但将各种困难藏在心里头。我印象颇深的是苏瑾、沈小威,一个是兴化的医生,一个是东台的医生,因防疫的呼唤,婚礼第二天,这对“鸳鸯”就各奔“东西”了。有人调侃,小俩口的新房就是聋子的耳朵——摆设,那婚床上的绸缎被子还没焐热就上前线了。那天,我瞥见沈小威,她正在柳絮纷飞的路边吃盒饭,那拿掉口罩的满脸勒痕的“五花脸”,全然不见新娘的样子。藏蓝为甲,为战袍。东台海边的新街镇辖区,与南通海安的角斜镇等偏僻地接壤,横七竖八的道路多,疫情卡口点多,警情也多,把所长徐国剑等忙昏了。与所长搭档值班的民警陈鸿说,沪苏有疫情以来,我们压根儿就没歇过。民警曹春山、陈翰,俩人都患有腰椎间盘突出,腰部贴满膏药,有时执勤腰疼得要命,医生看了他俩的CT片劝说,手术越快越好。可他俩听说术后要卧床好久,都不吭声了。“我们的民警就是沙漠中负重前行的骆驼,真的很累。疫情防控,破案追逃,啥工作都不能丢。甭谈休假了,一些民警好久都没碰到家的门槛,一些身有疾患的老民警,有的身上揣着药瓶上岗……”为“疫”消得人憔悴。在警方采访时,警官施惠阳的这番话语,一直萦绕在我的耳畔。

 

03

 

有人说,老区的人憨厚,实诚,那是真的。我的家乡的确是一个有情有义、有温度的地方,那口罩下的邻里之爱、兄弟之情,那至暗时刻的抱薪赴雪,很暖,忒给力。为缓解上海的疫情压力,我的家乡派遣了大量医护人员驰援,还接纳了许多重点人员来苏隔离。拿盐城地区来说,就陆续从上海接受了数千人,其中,苏中的海滨城市东台,更是敞开胸襟,专门腾出十五家酒店做隔离点。台城的磊达大酒店、西溪的湖滨花园酒店、弶港的喆啡酒店、黄海森林的美居酒店,住满了来自上海疫区的密接者。苏中、東臺、仁达、锦江、凯悦、川渝、得德岛和格林豪泰等酒店,作为次密接者的落脚点,也是满负荷运转着。海洋性气候、雨量丰沛的东台,拥有数十万亩蔬菜大棚,以及许多禽蛋养殖场,一直是大上海的优质菜篮子基地。上海封城了,为了“围城”中的百姓碗里有菜,我的家乡政府想了好多法子,像头灶、许河、三仓、富安、唐洋、新街和南沈灶等蔬菜、禽蛋主产区,采取的皆是“专班服务、集中转运、闭环管理”模式。所谓闭环管理,就是把货车驾驶室预先备好生活必需品,贴上封条,一路上,驾驶员不开门、不下车,吃喝拉撒全在车里。其实,大家都应该向这些忍辱负重的货车司机致敬的,正是这些疫路逆行的“蚂蚁兄弟”,把普通的物流变成了爱的暖流。家乡有个安丰古街,那天,我踏着老巷的青石板去买草炉烧饼,一老乡说,附近的“国贸农庄”等正在采摘蔬菜,送到上海去。我赶到那儿一瞧,偌大的厂房簇拥着一些村民,地上铺满了蔬菜、泡沫箱子,一堆堆、一摞摞的。我随手打开一箱子,萝卜、莴苣、青椒、土豆、西蓝花,还有裹着的鸡蛋、猪肉,五颜六色的。一村官模样的人说,共有两万个“爱心盒子”,今天跑第二趟了,喏,几辆冷链厢式货车就停在外头,一会儿就开拔浦东新区。凡人微光,颜如玉的菜肴也似“黄金屋”。退役老兵张乐伟,在台城海陵路开了个面馆。他获悉G15高速卡口点的警察,白加黑连轴转,常是不吃早饭就上岗了。“人是铁饭是钢,咋能叫警察蜀黍饿肚子啊。”翌日凌晨,他和家人就早早起床了,揉面、熬鱼汤、剁鲜嫩的前腿肉,热腾腾的鱼汤馄饨做好了,又拿来蒸好的菜包、肉包,分成数十份,开着电驴给执勤警察送起了“暖心早餐”。就这样,一天又一天,他似乎停不下来了。东台义工联,一个响当当的爱心群体,十多人荣膺“中国好人”“江苏好人”“盐城好人”等称号,义工联负责人葛敬军还被中宣部表彰为“最美志愿者”。这次疫情防控,他们为上海疫区、家乡疫区张罗抗疫物资,给校园、敬老院消毒,派“红马甲”到卡口点执勤,忙坏了。在高速服务区,听到货车司机诉苦,因疫情防控常是下不了车、吃不上饭,他们购置了许多纯净水,跑了好几家面包店“一扫光”,并借用农家大铁锅煮了几锅新鲜茶叶蛋,弄成六百份“礼包”,一份份的,用竹竿子挑到了货车驾驶室的窗口。疫情若冰,唯爱,始终如馨。我的笔记本上,密密麻麻,记录着许多向疫区、向疫线献爱心的事儿。有政府机关的,有企业、民间团体的,也有卖酒的、卖家具的,更有不少菜农、瓜农、果农和禽蛋养殖户,他们捐献的品种多,数量也多,一批又一批、一趟又一趟的,不歇劲儿。情深深,爱濛濛。我想,家乡人滚烫的心与疫区百姓的心,应该是连在一块儿的,是相互抵达的。“丫头,你就放心吧,只要你在上海好好的。”安丰镇大港村的吴老太85岁生日,女儿在上海某封控小区回不来,村支书刘加华领着几位党员志愿者忙了一桌子菜,并买来蛋糕、点上蜡烛,与远在上海的女儿视频连线,女儿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,一股劲地用手抹眼泪……“送你一朵小红花,开在你昨天新长的枝桠。不共戴天的冰水啊,多么苦难的日子啊,你都战胜了它……”

 

 

家乡融媒体和组织部拍了个鼓劲儿的小视频《送你一朵小红花》,曲子好听,画面也棒,那鲜艳的国旗、党旗、警旗,熠熠闪光的党徽、警徽,特别是那些“大白”“藏蓝”“红马甲”冲锋在疫线的生动镜头,着实令人感动。小视频被新华社客户端等转发后,火了好一阵子。何当共剪西窗烛,必是云开疫散时。我想,疫霾可以短暂束缚人类出行的脚步,但它永远阻挡不了那海棠、樱花的盛开,阻遏不了那明媚春天的到来。

 

作者简介

 

 

王韶山,男,江苏盐城人,曾在哈尔滨某部服役,先后多次荣立二等功、三等功,现为东台市公安局民警,一级警督,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。从军从警以来,他在各类报刊发表新闻、文学作品120余万字,撰写的《碧水擎天剑》《我的伯父与粟裕将军》《车祸,考验人性》等数篇作品在国家、省市获奖,《田野,那呻吟的“小生灵”》曾获第三届“中华大地之光”征文优秀报告文学奖。